作为试验的“有机农业”
2003年,被称为“温三农”的温铁军等人来到翟城村,满怀热情地准备重启乡村建设试验时,韩五全刚刚把家里的杨柳木劈完,堆在院子里当柴烧。一亩地亏了几千元。由于温铁军团队成员多与《中国改革》杂志有关,他们被村民们简称为“杂志社的人”。
“农民单家独户闯荡市场,往往摔得头破血流,所以要形成合作社”。在翟城村乡村建设学院一次培训班的讲话中,温铁军这句话说到了韩五全的心坎上。他为农民们描绘蓝图:合作社搞起来后,大家都占有股份,种粮的、种菜的,统一购买生产资料、统一销售,共担风险。年底按股分红。
2005年,温铁军做客央视《经济大讲堂》,特地从农村带来一碟“有机花生”,给观众品尝。他说,“这个花生好吃,就好比一滴水,它能折射出七彩的光来”。工业反哺农村,“有机农业”就是钥匙。
此前不久,在温铁军的推动下,翟城合作社由134户翟城村民自愿参加,韩五全也成为第一批报名的农户。由于夏耕资金紧张,每户只交纳了100元股金,并一人一票,选举成立了理事会。作为监督,同时投票成立了监事会。
如果不看内部的选举、协商、监督过程,从运营上看,合作社就像一个初级企业,或者说“小商小贩”。理事会的事务,就是统购统销种子、化肥、煤炭,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提供给社员,并以市价卖给村民,从中获利。年底给社员“分红”。
温铁军坚持合作社必须从统购统销做起,“慢慢磨”,打牢基础,才能够有点收益。“大家要先忍得住,只有我们忍了两三年之后,才能告诉他们(城里人)说合作社的产品是最安全的。两三年之后,我们有了一个基本队伍,就成立市民消费协会。”
但他的计划进展并不顺利。村民们觉得,知识分子们的“有机农业”试验,太过理想化了。夏天,杂草在试验田的路边疯长,温铁军坚持“生物防治”,用辣椒、烟叶汁等“土办法”来杀虫。学院在试验地里种的西瓜,被描述成“一丈来深的草里,长出拳头大小的西瓜”。大学生和志愿者们挨家挨户上门,劝说村民不要使用农药,从者寥寥。学院建的生态厕所、“地球一号”生态建筑,被村民讥为“土屋”。
质疑声四起。村民们说,乡村建设学院是“玩虚的”:晏阳初在定县,还搞了猪品种改良,搞西红柿、大花生,搞优质棉花育种,但学院只看到不停地建房子,没有实际的效益。
在统购统销的过程中,合作社内部发生了一场风波。几位理事到保定买农药,在集体购买中他们“顺便”捎回了自家那份,省下了批发价和合作社价中的差价。此事引发社员不满,认为是“以权谋私”。几人后来都被罚款,但社员间的信任关系也受到破坏。直到2007年学院停办,社员们对理事会的信任也没有完全恢复。
“伙计好搭心难保”。韩五全说,尽管合作社有财务管理的相关规定,但社员们还是很难完全相互信任。社员们尝试了承包制,把合作社的统购统销任务,承包给一个人来做,只交给合作社定额管理费。但这样一来,理事会、监事会彻底成了虚设。
农民搭伙办村企之殇
韩五全不是第一次感慨“搭伙计”难,事实上,他曾是五户农民合办的纸箱厂的“老板”,20多年经营的浮沉,让他感叹农民之间“合作很难”。
1984年,就在“土地下放”后没多久,国家鼓励乡镇企业发展,大大降低了农民办企业的门槛。原来社队企业中的技术、业务人员纷纷自立门户。翟城村所在的定县地区乡镇企业“狂飙突进”,2年内数量“三级跳”,从1057家飙升至9567家,再到22413家,从业人数8万多人。
这一年,中国社科院《社会学通讯》上首次出现“农民工”一词。在《保定日报》对徐水县5户农民合办文具厂的报道中,也出现了“农民工人”的用语。一位厂里的青年女工自豪地向记者说道:“我们坐着操纵机器,冬有煤火,夏有风扇,冻不着、热不着、累不着,一天八小时,是地道的‘农民工人’,比你们当干部的不赖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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